三道堰上放水了耍之

　　12岁前，我跟父母以及同族都生活在西三环外的农村，沿村子往上追溯为犀浦，更远一点是郫县。今天，这个村子的名字已不存在，化为公交站台的高家村站，以及高家·赞城的前缀。

　　每次走过必经之路——蜀西路，听见或看见那村子或完整或残缺的名字，就无端端在脑袋里闪回过去生活的片段。但是，更多曾经熟悉的事、物、人，像好久不做的梦，就这样忘记了，比如：三道堰。

　　记得每年开春清明前后，晌午、晚上吃饭时，家里大人们便要聊放水的事。大致意思是：堰上放水了，或者，三道堰上面放水了。

　　堰上放水，对务农的人来说是一件大事。晚上或凌晨要赶早把自家的田坎挖开，引水、灌溉。而熬更守夜的事几乎都由每户的男主人出马，所以，他们常常邀约院子里的亲友、邻居去一起放水。大家无一不爽快答应，总感觉，他们是要密谋去春游一般。

　　那时候还是小孩的我，以为三道堰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堰口。多年后，才晓得它是一座古镇。

　　这次，逛三道堰古镇，完全是突发的。来郫县结束外采工作后，编辑部牙尖儿说：走，逛三道堰！35+岁的人就是这样，说起逛古镇，眼睛都在放光，没有任何犹豫就径直奔来了。

　　堰，指修筑在内河上的既能蓄水又能排水的小型水利工程。柏条河、徐堰河，两条河穿过三道堰古镇自西北向东南流去。据说，由这两条河共延伸出来十八条支流、沟渠和无数的小溪水沟。

　　都江堰下来两支水流在这里有交汇，大家用竹篓截水做成三道距离相近的堰头，把水导入农田里灌溉，于是，三道堰由此得名。

　　柏条河、徐堰河穿过，天然的把三道堰古镇旅游区域跟旁边做了区分，也留下了几座当地有名的大桥。比如：永定桥、堰桥，它们依然保留着其通行功能性，但更多承担的是观赏以及商业功能。

　　像堰桥，跟其他地方的桥不同，都江堰的南桥纯属于观赏、通行，三江侗族的风雨桥，保留着本来的木质木香，侗族男女自发在桥面摆摊买卖颇有民族风格的手工制品……

　　而堰桥，有铺面直接占据了桥头的位置，给人的感觉十分之野。春夏之际的河水滔滔不断，带着漩涡迅猛奔流，流过堰桥，流向下一个目的地。

　　除了堰桥，三道堰还有吊脚楼、阅江楼、望江楼、古镇大牌坊等，都是可以去逛的地方。如果想缓步，眼睛不得闲，那可以到文昌街。

　　有人说，萝卜干、臭豆腐、传统糕点，这好像是古镇的标配。三道堰，文昌街，自然逃不掉。但是，它似乎更多了一点人情，有服装店，也有玩具店等日常小店。

　　这里的春卷皮比较偏软散，这跟在唐昌吃到的春卷口感相似，不像市区里的春卷那么劲那么韧，不知道是不是郫县的春卷就是要柔和点。

　　街上的商家住在文昌街边或附近，在这里做的不只是一门生意，而是过着自己的生活。你会看见，有夫妇牵着孩子走过小街，一路走一路喊：喊李祖祖，喊汪婆婆……

　　既然河流纵横，又处在成都平原的上游，三道堰这里的特色美食自然不少，牛肉馆、苗苗鱼馆、卤鹅店、油烫兔店等几大分类几乎占据了古镇的美食榜单。

　　不夸张的说，刚到三道堰，摇开窗就能闻见满街的卤香味。周仔鹅、刘鹅肉、稻草鹅、醉香卤鹅……看两步一家卤鹅店的阵仗，就知道那阵香味从哪里传出来了。

　　除了鹅，三道堰的神龙缠丝兔、云乔油烫兔都足够热门。两家店挨在一起，占据街头转角处，喜欢吃兔的朋友一次就能把两家的兔肉买齐全。

　　可惜的是，“从小吃到大的”戴大肉八点开始卖，只卖到中午，我们去的时间已经卖完了。

　　对于牛肉，我是极为喜欢的。原来我们隔壁村便是土桥村，这里聚集着一批，村镇中心街边沿路到茶店子都有几家出名的“儿馆”。馆，其实是明、清翻译阿拉伯语言文字的机构，莫名撞了四川地方方言，成了成都人对餐馆的昵称。

　　三道堰的牛肉馆，其主打各不相同。我们选了评价不错的张记·牛不牛牛肉店。下午四点多，离饭点还有一会儿，我们担心没营业。（区市县餐馆，有的只卖中午，有的不到下午饭点不营业）

　　老板笑：小朋友，我这个门开起不做生意干啥？开起就是为了迎接你们来吃饭啊。

　　张记·牛不牛牛肉店，两间铺面收拾得干净，点菜的时候，也会根据来人的数量建议：1-2人份，或，3—4份，害怕客人点多或点少。

　　点餐台旁边的不锈钢桌上，摆着一桌现成的菜。老板说，人多的时候来不及，就给客人看，要吃什么就指着点。

　　萝卜牛肉汤很干净！没有牛油、牛肉渣渣乱漂。老板把牛肉碎脂肪、碎肉提前剔掉了，只剩下整块的坨子牛肉，切下去是规规矩矩的牛肉片，视觉上给人舒服、干净的感觉。

　　汤很清冽、甘甜，熬得不浓不淡，很是可口。随汤配的一碟纯豆瓣酱，简直是灵魂。

　　夫妻肺片、粉蒸牛肉，都好吃。食材，每一筷子都能夹到货真价实的肺片、肉，没有虚头巴脑的。最后，夫妻肺片没吃完，我们打了包。几样菜加吃饭下来，共消费70元，性价比很高。

　　我家长辈历来对“儿馆”赞不绝口：杀生极为讲究，要念经超度；不新鲜的肉类绝不卖；餐厅内的卫生也都做得极为细致到位。总之，不洁之物入不了眼，更入不了店。

　　三道堰的牛肉馆跟土桥的“儿馆”的来源或许不同，不是基于少数民族聚集带来的饮食习性，而是农耕发达的缘故，养牛、食牛成了日常。

　　沿着柏条河是苗苗鱼馆，三道堰苗苗鱼、晏记石锅苗苗鱼、青花椒绝味苗苗鱼、徐记石锅苗苗鱼……几家相隔的距离都不远。

　　苗苗鱼，是半个巴掌大的幼鱼，这样大的鱼肉质鲜嫩，没有过多鱼腩脂肪。三道堰的苗苗鱼馆，大都采取火锅的烹煮方式，一起倒入锅里，煮上几分钟，就已经软烂至极。

　　避开热闹的河畔，我们拐进柏条河路里的丰味鲜苗鱼火锅，这家店实际上已经开了十六年，算是最资格的苗苗鱼馆。

　　先上火锅，这口火锅里面没有什么料，只有几片厚厚的酸菜打底。酸菜味道比较厚重，但，随着煮的时间越长，味道就变得淡口、软烂。

　　下鱼的过程，好像一场表演。为了防止鱼挣扎溅起热油，老板把一个大嘴筒套在锅上面，再把剖好的苗苗鱼一筲箕送进筒子里。滑溜溜的苗苗鱼坐梭梭板似的，一溜到底，只听得沸沸扬扬的落水声、扑通声，很快，恢复了平静。

　　蘸料是店里配制的，黑豆豉、花生碎、芹菜粒……需加上沸腾的原汤。另外，吃完了鱼，可以免费加素菜。

　　等火锅煮开了，飘来的是阵阵辛香味，不算浓郁，不刺鼻、不煞喉，是自然、清淡的香料味，带着中药材的味道。

　　有意思的是，丰味鲜苗鱼火锅的店门口放着一只装满冰淇淋的冰柜。我们隔壁桌的本地客人，吃着吃着就打开冰柜拎一根，一边吃火锅，一边吃冰棍的架势，惊到了我们。

　　隔了会儿，他们又叫老板递来小米辣。只知道郫县的口味要咸要大一点，但是，亲眼目睹这样的好胃口确实令人佩服。

　　我们就不同了，胃口太弱太小，三斤苗苗鱼都没有吃完，起码打包了一半的量，最后加上锅底费等，总共花费117元。看到这个价格，再次惊叹：郫县美食真的好吃，并实惠。

　　三道堰，被称为“天府水乡”。它没有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，还是更为日常，带着一点泥土的气息。

　　穿镇而过的柏条河、徐堰河在现今的府河源观景台处汇合，又在石堤堰处分流为两大支流，其中，一条毗河，绕外城北一路奔泻到金堂；一条直奔进城，成为成都母亲河——府南河的一支，即府河。

　　后来，我也查证，流经三道堰的两条河，原来我们村儿压根沾不到边，反倒是，跟走马河——磨底河串联了起来，与母亲河的另一支流南河关系莫大。

　　因为老一辈们喜欢用含糊的措辞，讲农事、家事，给儿童的记忆增加一点漫无边际的联想、幻想。很多人的记忆里，都存储着这部分有偏差的、有感情的传说、故事、片段，只是没有被唤醒罢了。